数九寒冬,阴风怒号。老护林员坐在被大雪掩盖的小木屋中,靠在椅子上,时不时地叹一口气。
“自从老婆子走了,还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哩”,老护林员自顾自地呢喃着。
“上一次这么大雪的时候,我们也被封在屋子里,那个时候什么吃的都没了。但是那个时候,你好像丝毫感觉不到饥饿,还用之前砍柴时采下的松针来泡茶。”
老护林员捻了捻手中的松针,继续嘟囔着。
“那个时候我们直接开门,用锅子舀封住大门的雪墙,最后你的手都起了冻疮。不过你把松针茶递给我的时候,你的手没有抖一下。你告诉我,都会过去的。”
老护林员突然吸了一下鼻子,声音略带颤抖地继续说。
“可是,你怎么能走的比我早啊,我们说好了,要一直陪伴到最后啊”
老人的话音越来越小,到最后只有隐约的呜咽声。
老人看了一辈子的林子,只碰到过两次如此大的雪。一次,让他的妻子手被冻伤,落下了病根,后来在一个冬天,冻伤的手在捡柴火时被划破,感染带走了这位老妇人的生命。
而另一次的大雪,正在窗外呼啸,好像在欢呼着自己的胜利。
大雪已经把整个小木屋埋的死死的,老人在风雪还没那么大的时候,试着加高烟囱,防止被落雪掩埋。但是不深从屋顶跌落,还摔伤了额头,只好作罢。
现在老人屋子里,只有一些储备的干蘑菇了,柴火也已经见底,老人甚至已经劈了一把椅子来烧火。可是,炉子中可怜的火苗无力地跳动着,老人看着它,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生命之火,正在走向衰亡。
老人平复了心情,深吸一口气,将一把松针丢进杯子里。用烧了许久才开的半壶水冲进了茶杯。一边回忆着和老伴的种种美好,一边趁着热气还没散尽,慢慢地一口一口品着茶。
茶里除了松油的气息,还伴有一丝咸味。老人心里清楚,那是曾滑过脸颊的泪水。
一杯茶片刻已经见底,老人感到身体暖和了很多。
突然间,老人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,基本是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。直勾勾地,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大门。
老人深知大门就算打开,外面也只是雪墙罢了,但是他眼中,看到了自己去世几年的妻子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老人回忆中妻子的样子已经逐渐蒙上一层灰布,而此时的她又是那么的清晰,那么的年轻。就好像岁月的长河有意避开了眼前这位一身洁白无瑕的她,她的脸上,没有一丝一毫被时光冲刷的痕迹,宛若当年初见般精致。
老人看的入了神,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朝思暮想的她。
老人耳畔传过隐隐约约尖锐的嘶鸣声,老人却不为所动,一步一步走向对方,直至逐渐消失在光芒之中。
光芒消逝,这时缓缓飘落了一朵彼岸花。彼岸花落在了老人手中的茶杯里。
其实老人并没有走,老人还坐在椅子上,手里捧着插了一朵彼岸花的茶杯,但人已经没有了生气。炉子里的火苗还在跳动着,炉子上的锅已经烧干了。之前尖锐的嘶鸣声,便是水滚开的茶壶发出来的,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,试图唤醒老人的声音,可惜的是,老人不会回应了。
大雪压塌了不堪重负的树枝,树枝带着厚重的新雪压在了老人的房顶上,折断了烟囱。此时老人的屋子里,已经是朦朦胧胧,终于,炉子里如精灵般跳动的火苗,终于力竭,闪烁了两下,熄灭了。
我们并不知道老人喝茶后看见的是什么,是神?是魔?我们不知道。
我们只知道,下次见到故人之时,看一看,对方手里,是不是攥着一枝彼岸花